作者:张平

  一九八六年二月十五日,芜湖一代名医李少白先生与世长辞。噩耗传来,人们黯然神伤。缅怀少白先生的高风亮节,令人无限仰慕。

  少白先生早年就读于苏州国医研究院,一九三七年毕业后,在芜湖悬壶济世五十年,专长内、儿科,善集诸家之长,用药精当,照顾全面。他恪守医生的职业道德,对病人不分贫富贵贱,长幼妍媸,一视同仁,高度负责。望、闻、问、切时,他全神贯注;下笔处方时,细心揣摩。他常叹曰:“千方易得,一效难求。”又常告诫子女学生,医生是和死神作斗争的人,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值得称道的是,在私人开业时,少白先生就建立了病历档案,不仅有治愈的病例,也留下失误的记录。他从不讳疾忌医,敢于自扬短处,对于这些失败的教训,他一一剖析给学生听。

  少白先生颖悟勤学,博览群书,手不释卷,他曾对人说道:“平生无嗜好,不是书,就是报。”学习、实践、再学习、再实践,就这样,他在医学上不断地达到新的高度,终于成为一代名医。从中医联合诊所的所长,调往市中医院副院长兼内科主任医师,并当选为市人大常委、副主任;中华全国中医学会理事;中华全国中医学会芜湖市分会理事长。

  少白先生廉洁奉公。他的太平大路九号住房,阴暗潮湿、破旧不堪,是一所百年老宅。近几年来,市领导几次为他准备了团结路及市政府大院内新建的宿舍,他们婉言谢绝。人们认为他是不愿离开熟人熟地,于是,市人大乃决定在其原住址为他翻盖一幢单门独院的楼房,不料,他仍执意不允。他们两个女儿曾在农村下放十年之久,虽经女儿一再请求,他始终没有托人说情,使女儿早日上调。从四十多岁起,少白先生就患有心脏病,长期服用三七、人参等药品。照情理,中医院的副院长、主任医师,公费服用一点贵重药品不算出格。可他总是把自己当作一名普通的医务人员,按章自费。一次,他看见女儿把单位的几张信纸和一只信封带回家,平日慈爱祥和的少白先生勃然大怒,斥责道:“难道你买不起吗?生活有困难对我说,我补助你!”对于他人,少白先生又极其宽容,邻人、朋友、学生、同事借书借钱,归还与否悉听尊便。文革中,一位工宣队员向他借了钱,许久没有归还。一日,两人路遇,工宣队员避之不及,尴尬万分,顺手摘下手表,递给少白先生。少白先生摆摆手,笑着说,这件事要怪自己,那笔钱,本来就是打算赠送给他的,忘了告诉他,以致让他有了思想负担。对于这类,子女不理解,少白先生笑道:“人家有困难,万般无奈才会开口借钱,还要人家还什么?”少白先生的工资虽然较高,但他的一个哥哥及一个早年丧夫守寡的姐姐靠他供养,一个失明的弟弟常靠他帮助。每年,他家书报订阅也所费不赀,(全国发行的中医药报纸、杂志悉数订阅,同一种刊物有时订多份,分给子女阅读,)故而家中生活并不富裕,仅及温饱而已。李有伟是少白先生的爱女,一件旧棉袄,穿了十几年,由此可见一斑。

  少白先生有一颗赤子之心。人们都知道他还有一个义子和一个义女。一九五四年,洪水泛滥,他收养了一个沿街乞讨的孤女,等到她长大成人,少白先生又备妆奁,择婿而嫁,这便是义女杨翠英。六十年代初,他给芜湖县一位名叫徐义正的教师治好了癫痼,那人感恩不尽。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徐义正送来一百斤粮票,十条香烟,少白先生执意不收。后来,少白先生对妻子李立翠说:“这年头,要人家的粮票就等于要人家的命。”徐义正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遂拜少白先生为义父。

  少白先生胸襟开阔,早年,他在太平大路开业时,曾在巷口墙上制作了一幅广告,上书:“中医李少白诊所在此巷内。”谁知当天夜里就被人涂去。众人明知是同一条巷内的某医生所为,十分愤慨。少白先生笑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果我本事不大,靠十幅广告也招不来病人,算了,算了。”后来,少白先生不仅没有兴师问罪,反而登门拜访。某医生大惭,亲自手书为少白先生精制了一块木质广告牌,带了鼓乐,鸣放鞭炮,亲自挂在巷口。从此,二人结为至交,这也是医林佳话。

  少白先生一九二七年就曾从事过革命工作,一九五六年参加中国农工民主党,并担任农工党市委副主委。他的一言一行,都起到表率作用,是全省推崇的从事科技工作五十年的八十位专家之一。现在,少白先生虽然离开人世,却留下了《中医学讲义》、《中药歌诀》和《李少白医话》数卷以及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笔者在少白先生逝世时,曾写了一幅挽联表达对先生的悼念和哀思:

  百里江城痛失良医传噩讯,
  万家老幼仰慕高风黯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