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佛龙
(一)东晋时芜湖始建佛寺
佛教传入芜湖有悠久的历史。为便于说明,首先简述一下佛教传入中国的梗概。
释迦牟尼于公元前六世纪创立佛教于印度,其时相当于我国春秋时代,迄今已有二千五百多年的历史,后来作为一个宗教陆续传入许多国家,为亿万人民所信奉。我国云南、西藏、新疆与印度毗邻地区的少数民族接受佛教较汉族为早。秦始皇时代已有桑门(沙门)十八人来到中国的记载,这时只不过在少数人中传播奉行而已。汉武帝使班超通西域(新疆地区)时,西域三十六国的佛教徒众多,佛教已成为一种社会生活现象。佛教广泛流传并得到中国朝廷承认和崇信,是在西汉明帝年代。史册记载,明帝永平七年(公元前六四年)派遣使者十二人前往西域(当是印度)求佛。永平十年(公元前六七年),这些使者带回佛经和佛像,同年在洛阳建造第一个佛寺,即现存的白马寺,供奉佛像,招收僧徒,翻译经文,开始传播,形成了中国式的佛教。它分为性、相、台、贤、禅、净、律、密八大宗派,各立门户,弘扬佛法。(见赵朴初《佛教常识间答》)
由此推知,佛教正式传入中国,迄今已有一千九百三十多年的历史,其间教义有所演变,产生消极迷信的影响,但佛教在我国多姿多采的古文明的长河洪流中,对自然、哲学、文学、诗歌、音乐、戏剧、绘画、雕塑、医药、武术和修桥、植树、楼台建筑等方面的发展,对加强国内各民族的团结,对传播中国文明,促进世界各国、各民族文化交流和友好往来,都起过一定的积极作用,盛事是史不绝书的。天下名山僧寺多,有的已成为我国古文明的宝贵遗产,并驰名中外。在这个历史条件下,佛教最早于何时流传到芜湖,还无法考证,但有史册可查的:佛教正式传入芜湖,当在东晋永和二年(公元三四六年)建造永寿院开始。(在今新芜路吉祥寺里)。正当高僧慧远(公元三三四——四一六年),创立净土宗于庐山东林寺,名士如许询、王羲之等热心佛寺建筑之时。北宋景祐二年,永寿院改名吉祥寺,(见《芜湖古今》二三九页)几经兴废,始终保持佛寺的殿、堂、楼、阁出色的建筑。北宋名士苏东坡、黄庭坚,明代吴琛,清代儒林外史作者吴敬梓等,都到此流连瞻仰,流传不少诗话。吉祥寺是芜湖最早建成的古寺,今已不存,仍留此街道名称。唐朝初期,“朝鲜新罗国国王的王子金乔觉(公元六二九——七二八年),于唐高宗永徽四年(公元六五三年,时年二十四岁)出家为僧,渡海南来,曾先在赭山结茅居留、建寺,初名永清寺,后上九华山,开辟道场,于玄宗开元十六年(公元七二八年)七月三十夜跌坐逝世,寿九十九岁,颜容如生,灵异昭著;佛教徒相信他是地藏菩萨的化身,(见孙毓飞编《东南第一山》)九华山因之成为中国四大佛地之一。而赭山的永清寺乃金地藏修道的起点,亦享有“小九华”之称,北宋祥符年间(一〇〇八——一〇一六)改名广济寺。此际,芜湖已有完善的四大名寺:东,能仁寺,西,吉祥寺,南,普济寺,北,广济寺,分布县城四面,象征佛教四大菩萨道场(佛地)。
民国初年,中国佛教开始有联合的组织。当时一批趋时过激之辈,乘辛亥革命的风暴,掀起销毁佛像,侵夺庙产之歪风,全国各地佛教徒为挽救危劫,于一九一二年(民国元年)会集上海,在留云寺召开中国佛教总会成立大会,公推天潼寺(宁波)方丈敬安,即著名诗僧八指头陀为首任会长。设本部于上海静安寺,设机关部于北京法源寺。敬安和他的嗣法弟子道阶奔走南北,要求政府根据约法下令禁止各地侵夺寺产。一九二八年前后,知名高僧圆瑛法师创立中国佛教会。太虚法师创立世界佛学会。旨在加强僧侣教育,与世界各国佛教进行交流,弘扬佛学。据记载,迄民国初年,“芜湖共有庙坛五十二所,寺观一百三十八座。”(见《芜湖》四十一页)但到抗战时期,仅存完整的广济寺一所。他如能仁、吉祥、普济三大佛寺以及功德林、佛经流通处(在罗家闸,是清代进士濮秋丞为施主,供养洁缘法师终身)和其他七十余尼庵,均残破不全或湮毁无存了。
(二)芜湖广济寺与功德林
广济寺源于禅门的临济宗,是子孙承袭的丛林制,设方丈、监院、都监、首座、维那、香灯等职。平时作应赴(度亡)佛事,农历七月三十日前后三天,是地藏菩萨圣诞传统节日,香火极盛,省内外朝礼九华的善信,大都经过芜湖,到广济寺敬头香,有的自山下三步一跪叩,直拜到大雄宝殿礼佛,求在黄布袋上盖金印。
素有“小九华”之称的广济寺,是江城硕果仅存的佛教文物古迹,也是国内重点保护寺庙之一。迄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历经兴衰,终得保存。“文革”期间被毁,正在修复中。兹就记忆所及,略述旧观如下:
从一天门经赭山公园大门前行二百余步,首先望见黄墙一角,寺门外有经幢两座,水塘一口;池塘四周,古树参天,浓荫复盖;景物倒映澄水中,宛如图画。
寺门内,正中佛龛坐着一尊金灿灿的弥勒佛像,坦腹露胸,笑容可掬。龛的上方挂有“皆大欢喜”四字横匾。两旁一副对联:文曰: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开口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金光耀目,醒世涤俗。龛后一尊三州感应护法韦驮尊天菩萨金色立像,两壁厢有金刚塑像。
第二进是延寿殿,正中一尊丈六全身的消灾延寿药师佛像,趺坐在莲花座上。佛座后面,有华严三圣像。两壁厢二十四诸天立像,栩栩如生。大殿左侧,通藏经楼。有一部宋碛砂藏经,二部频伽大藏经(每部装四十函,一千九百十六部,八千四百十六卷。)楼东三间精舍,院内有葡萄架藤罗花卉。步入其中,令人有“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真实感。
第三进是大雄宝殿,庭院中有座巨鼎式的香炉,两株常绿的柏子树。殿中三尊大佛像趺坐在千叶莲花宝座上,正中是释迦牟尼佛像,像前两侧侍立着迦叶、阿难二大弟子:左边是东方净琉璃世界的药师琉璃光佛,右边是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两壁厢十八尊罗汉和四大菩萨像。大佛像的壁后是海岛塑雕背景,高大的南海观世音菩萨手执杨枝、净瓶,屹立在普陀洛伽山海之间的鳌头上,两旁善财童子和龙女侍立,金光灿灿,慈祥庄穆。佛像前均设香炉、烛台等供具。大佛像前的雕漆香几甚精致,配套的香炉、烛台、花瓶等,均较高大精致。上悬大缦帐,琉璃灯,幢、幡等庄严饰物,下置铜磬、大红漆木鱼、拜垫等,殿角有铜钟、皮鼓等法器。举行仪式时,香烟缭绕,幢幡飘拂;击鼓撞钟,叩磬敲鱼,梵呗声扬,一派佛教仪式的“妙庄严”景象,引人入胜。
大雄宝殿右侧是法堂,两壁悬挂“佛说八大人觉经”条屏,中有“接引佛”立像。(自功德林迁来。)法堂前庭院对面有伽兰菩萨、监斋使者像龛。此处是讲经或做佛事场所。法堂楼上是职事僧居住和放置佛学书籍之处。前面寮房和香积厨前院,是茶毘(火化)场所。
出大雄宝殿后门,有“一线天”,八十八踏陡峭石阶,直上九华行宫。两边蕉阴浓绿,花卉斗胜。游人缘石栏,攀铁链,拾级而上,仰望行宫,殿宇轩昂。“九华行宫”红底金字四围镶有云边竖匾,和黑底金字的柱对,非常显眼。上到殿前,两边开阔的石砌平台,顿觉由险峻转为平坦,游人可坐石磴或依石栏小憩,观赏殿外风景。殿旁有两株古老的银杏树,摩云盖顶。东侧两扇红漆门,漆有黄底黑字对联:“明珠照彻焰摩罗界,金锡振开地狱门墙。”殿内正中石台上,有四面一式的佛龛;内供四尊金漆一式的地藏菩萨像,各配闵公长老和道明侍者像;琉璃灯悬挂四面。两壁厢十殿阎王像,躬身侍立。前右侧有判官、药叉立像。后壁通接宝幢,即赭塔;内供“谛听”神兽,传说:这种动物,就是当年驮着地藏菩萨从新罗国渡海来到九华的坐骑;又具特异功能,听到地狱冤魂的悲苦声,报与菩萨救度,故名“谛听”。这是神话。据说,弘一大师题赞地藏王行迹图画的金地藏坐在海船上南来,身旁有洋犬一头。因为金地藏入九华修行时,在荒山老林中,野兽出没,此犬起到保护主人的作用。为其“善体人意”,故起了个“谛听”名字。这似乎符合情理。
九华行宫西邻是滴翠轩,原是北宋诗人大书法家黄庭坚在芜湖时读书会友之处,黄庭坚欣赏挚友郭祥正吟“桧轩”诗句:“青幢碧盖俨天成,湿翠濛濛滴画楹,”改“桧轩”为“滴翠轩”。轩为双层建筑,下层两壁嵌有黄山谷石刻像及诗碑,中供六臂准提菩萨小金像,上层三尊高大的弥陀,观音、势至西方三圣像,像身金色,雕塑精细。下悬草书对联,是高手之作。文云:
“当年滴翠为轩,两壁交横苍桧影。”
“有客闻香悟道,满山盛放木樨时”。
(“为”字疑是“名”字之误)
观此,可以想见当年轩前广植苍桧香桂的胜景。
滴翠轩前面是宽广的平台,石栏雕砌。台外陡坡下接法堂,翠竹摇曳,花鸟宜人,游客到此小憩,发怀古之遐思,足怡情而悦性。
滴翠轩内藏有旧拓黄庭坚书《幽兰赋》碑帖二册,笔力遒劲,观者叹为稀见的古文物珍品。
广济寺藏有唐肃宗至德二年御赐金印,重八斤半,砂金铸成,上镌九龙背钮,印刻“地藏利成”,为稀世之宝。另有仿制铜质方印,上镌龙头手柄,供香客请印之用。
功德林是净土宗,专修念佛法门,不应赴。其实,自清代盛行禅净双修,禅门也设念佛堂,两宗融会,唯各有信众而已。
当芜湖佛教处于衰落之时,九华山东岩禅寺住持接任安庆迎江寺方丈的高僧心坚老和尚,任期届满(十方选贤丛林制度,六年一任)放弃退居老和尚的尊养生活,发愿来芜湖荷担如来家业,选地赭山南麓(今安徽师大)构筑双层精舍,取名功德林和侍者唯定种菜为生。一时感动在家佛教徒聚会护持,其中有名门闺秀和教育界人士十二位女居士为施主护法,这些女居士博学多才,时人尊称她们为“先生”。笔者四十年前,曾于书肆购得汪大先生手书心经注解,见过崔氏与弘一上人往返尺牍遗编,也见过教育家沈二先生削发紫竹林后的比丘尼相。
心坚老和尚戒行谨严,慈善爱众,领导念佛,仪式庄严。在家佛教徒请求皈依者甚众,心老为之传授三皈、五戒(戒杀生,戒偷盗,戒邪淫,戒妄语,戒酗酒)。教人“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言教身传,众生受化。功德林不作“度亡”应赴佛事,无焚化纸箔等迷信举动;故为通达佛学的信教人士所推崇。
日寇侵占芜湖时,功德林精舍被占用;驱逐心坚老和尚等至北门九莲塘牛车巷。那时,万春圩民工在圩埂下挖到一个铜菩萨头,抬在北门货卖。心老以净资换来,塑成一尊坐在六牙白象上的普贤菩萨像,供在中间便殿上;十余间寮房,围成四合院;关起门来念佛修行。
这时,女居士中汪、崔两大家去世,沈二先生出家。心坚年迈喑哑,除领众礼佛外,念佛诸事付托唯定主持。举行佛教仪式时,唯定担任维那之职,执引磬作先导,带领石观音庵寂祥、天寿庵广才、紫竹林本裕等二僧(即尼姑)各执法器领众诵经念佛。佛经流通处的洁缘老法师拄拐杖到功德林任首座和尚,作开示。在兵荒马乱、人命草菅的沦陷区,有此清修场所,确实难得。可谓“浊世净莲,处污泥而不染”者矣。
功德林常住客僧,只有双目失明的门头师和长年不眠的禅僧(称“老修心”)各一人而已。以后,唯定剃度两个徒弟,名传因、传戒,故平时开支不大。念佛期供罗汉斋(每桌一大碗杂烩素菜),炊事由斋公(信佛吃素的在家佛教徒)担任。伙食费随缘乐助,从不计较。因此二僧、斋公、居士及一般信众,咸乐赴会。从逢佛菩萨圣诞举行一天仪式,逐渐延长一星期“佛七”。根据法缘情况,有延长到一百零八天的长期佛七。后来市面上,以“功德林”、“紫竹林”命名的素餐馆,即此“罗汉斋”的发展,颇有名气。功德林曾礼请高僧法成升座讲经,虽局处陋巷斗室,法缘昌盛,诚可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矣。
心老德高望重,名士参谒,都有供养。然自奉简朴,积有余资,供给九华山修建东岩下院,(现作宾馆)。耄耋高龄,慈祥和蔼,近之者咸觉无言自化。皈依弟子中有颜智超居士,品德正直,人多称颂,精究佛乘,“解”、“行”、俱优。先皈依苏州灵岩寺印光法师,后就心老受五戒;亲送媳(孀居)在六度庵出家,自投功德林依心老修行。一九四八年发起心光莲社,依灵岩仪规集会修行。一九五四年大水后,城市建设局扩建陡岗路(今名九华山路)拆迁功德林;时心老已去世,住持唯定与颜居士赍佛像、经书、法器上赭山广济寺,铜头普贤菩萨像等,安置大雄宝殿东厢,一部宋碛砂藏经和一部频伽藏经充实藏经楼。唯定和尚任芜湖市佛教会副会长,十年动乱中,被斗身亡。广济寺大劫难免,损失惨重。现存宋碛砂藏经二十一函,是劫灰中幸存的残本。颜智超居士原为陈调元某部军需,该部驻芜时曾借商界银数万两而去,后数年,突由颜携银十数麻袋来芜还借,实出商民意外。六四年华侨领袖陈嘉庚眷属回国,来芜朝拜广济寺,由颜居士陪同接待。此后不久(六四年冬季),颜居士逝世,时人称颂。
(三)芜湖佛教衰微缘由
芜湖在历史上寺庙甚多,为中外闻名的佛教胜地。民国以降,日趋衰微,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佛寺屡遭毁坏
芜湖佛教寺庙、庵堂的兴废过程,有其历史缘由。当其兴建之初的位置,大都在当时芜湖郊外幽静之地,远离人烟稠密之区。既为佛门弟子静修的丛林,亦为文人瞻仰观游的胜地。远不像今天座落闹市之区的情况。下面试从社会发展的历史和芜湖市区的扩展来探索芜湖寺庙兴废的过程。
1、据明代吴琛的记述,那时芜湖的吉祥寺还是“美奂美仑,连云耸日”,蔚为壮观。吉祥寺如此,其他后建的亦不逊色。到清初雍正年间,朝廷降旨封闭寺庙,勒令僧尼还俗,没收庙产入官,以防反清的明朝义士聚啸山林,隐入佛寺。到乾隆年代,才启封寺庙,发还庙产,僧人可以收纳僧徒,只是官府不颁发度牒而已。芜湖寺庙亦经历此劫。
2、清咸丰年间,太平军占领芜湖十年,天朝是反对佛教的。此时,佛门子弟大多逃散,加上湘军攻打芜湖,反复争夺,战争激烈,寺庙亦多毁于战火。战后虽略有修葺,也未复旧观。
3、光绪二年,(公元一八七六年)芜湖辟为通商口岸,李鸿章奏请清廷,将镇江米市迁移芜湖,芜湖商业从此长足发展,人口增多,市房紧簇。另一方面,烟馆赌窟,歌楼妓院,比比皆是,昔日寺庙清幽地,此时变成繁嚣区。如吉祥寺却与妓院为邻,是具有讽刺意味的。同时,外国教会亦纷纷进入芜湖,各设教堂传教,广诱教徒,影响佛教的发展,以致有的寺庙被挤占,有的寺庙难以整修,任其败坏。
4、民国年代,旧政府不重视保护佛寺文物,各地“有攘夺寺庙产,销毁佛像的情形。”(《中国佛教》第二辑三一七页)芜湖寺庙亦难幸免,当地官僚、军阀、土霸、地痞乘机侵占寺庙。以芜湖四大名寺为例,如吉祥寺大部分房屋为旧警察局所占用,仅存后殿一所,寮房数间;能仁寺(今胜利电影院是其遗址)仅剩观音便殿一所,僧房数间;普济寺(今中江桥下首一带是其遗址)仅有殿宇寮房二十余间;广济寺离市区较远,虽未被侵占,然亦年久失修,其他小庵堂则被阔佬作为停柩寄厝之所。
5、日寇侵占芜湖时,日酋多次企图掠夺广济寺珍贵文物,功德林被日寇占据。
6、十年浩劫期间,芜湖仅存的赭山广济寺遭到彻底破坏,藏经仅存残本,佛像被打碎,文物被偷盗,殿宇僧房改作电表厂。直到粉碎“四人帮”后,在三中全会精神指引下,市人民政府决定,将电表厂迁出,归还寺产,并拨款按原状重修庙宇、佛像。深信不久将恢复旧观。
二、芜湖佛教徒后继乏人
芜湖佛寺大都是高僧募化,善信献资而兴建起来的,芜湖佛教兴起,高僧名士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溯自清代,废除官发度牒以后,私度僧尼不受限制。清末民初,内忧外患,水早频仍;多少苦难儿童逼入空门。自幼出家的僧尼,多因入世未深,不悟出世真谛;一般学会念诵经忏就靠“应赴”活命。侥幸接法承嗣者,只依靠寺庙田产房租寄生,虚度时光而已,故少出类拔萃的僧徒。僧尼界有识之士,亟思培养人才,接振宗风。无奈“有意插柳,偏不成荫”。例如广济寺,选自度子孙自安往著名禅林金山寺参学,学成回寺后,经不起外界色情诱惑,犯淫破戒。不得已另选自懃接法承嗣。六度庵选自度子孙昌法,往北京僧尼学院培养,学成回来时,大众赞誉仪法庄重,又因沉念世情,不甘清修,舍戒还俗。能仁寺住持宏志和尚善医道,亦与一尼相偕还俗。
芜湖佛教中大德长老,认为佛教衰微的原因是戒律松驰。各寺庵私度的僧尼多数未具戒相。若不整肃清净戒律,不能使“三宝住持,续佛慧命”于是有开坛授戒之议。
一九五四年,礼请诸山大德十位戒师,在赭山广济寺开坛授戒,历时一个多月,仪式庄重。得十戒者为沙弥(男)、沙弥尼(女);比丘僧得二百五十戒,比丘尼得三四八戒。戒满,发给戒牒。
功德林唯定的长徒传因,得比丘戒,送往上海园明讲堂,入楞严专宗学院,依当代大德僧园瑛法师培养,学有上进,惜肺病天亡。幼徒传戒,得沙弥戒,送往苏州灵岩山寺依妙真和尚培养。因文化水平低,无法深造,在灵岩下院护国寺当值(杂务)。
以上说明芜湖佛教后继乏人的概况。究其根源不外乎外侮内乱,社会污染;僧尼入世浅,文化水平低,戒规松弛所致。
由此可见,佛寺被毁,佛徒后继乏人,为芜湖佛教衰微的主要原因。
然而在过去年代,芜湖佛教徒在浊世莲池中,处污泥而不染的还大有人在。现就我所知简列如下:
一、广济寺方丈志懃,首座昌明,都监律慧,香灯仁谦。
二、功德林退居老和尚心坚,住持唯定。
三、佛经流通处(罗家闸)法师洁缘。
四、能仁寺法成法师。
五、住西梁山普光庵果澄法师。
六、石观音庵二僧(尼)寂祥。
七、天寿庵二僧(尼)广才。
八、在家佛教徒,虔诚信佛,吃素守法的斋公,如:何斋公、唐斋公等。有坚持五戒,解、行高洁的男居士颜智超、钱圣泗、周圭棠、宋介眉、邱大、邱二先生以及汪大先生、沈二先生等女居士。
值得介绍的,还有下列几位著名高僧:出家的义方法师,原是崔玉记布店小主人,高中毕业后,深厌尘俗,投九华山出家,住天台正顶数十年,远隔尘寰,潜心修养。到全国解放,佛日重光,义方毅然出山往北京,就任中国佛教协会副秘书长。一九五五年十月,缅甸政府和缅甸佛教协会派遣代表团到中国迎请佛牙舍利,义方法师奉使护送佛牙舍利到缅甸巡行,供缅甸人民瞻拜。促进了中缅两国人民友谊的巩固和发展。
日寇侵占芜湖,原在赭山的功德林(今安徽师大是其遗址)被占;广济寺时有日酋滋扰。一次日酋带着一小队鬼子兵,去广济寺砍伐大门外池塘边的大树,方丈志懃大和尚抱住大树誓死保卫,迫使日酋放下屠刀,幸免劫夺。又一次,日酋到寺逼取金印,首座和尚昌明率众僧念佛护持,日酋悻然而去。为保护古寺文物,由文昌阁和尚律岸出面维持,挂起芜湖佛教会牌子,取得当时合法地位,避免日寇滋扰。
高僧弘一,俗名李叔同,(公元一八八零——一九四二年)精通七国文字,早年加入“南社”。是我国早期研究和介绍西洋绘画、戏剧、音乐的先驱和爱国人士。一九一八年在杭州虎跑寺出家,精究佛乘,严守戒律,敬仰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弘愿,一九三〇年在浙江校刊胡宅梵著《地藏菩萨本愿经》白话注解后,行脚安徽,芒鞋竹杖,朝礼九华,途经芜湖,为当地居士礼请逗留,法师以精妙书法写经偈佛号结善缘。文艺三昧,留传遐迩。笔者曾得法师遗书:华严经偈句:“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和“南无阿弥陀佛”条幅。(“文革”中失去)。曾在崔思乔居士家,见珍藏弘一法师尺牍,不知尚幸存否?一九八二年秋,笔者旅游九华,在化城寺博物馆的大殿正中,展出十余幅弘一法师工楷题赞地藏菩萨行迹书画,堪称近代佛教文物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