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原皋

  我生也晚,无缘拜识陈独秀,朋辈中与陈独秀有关者,尚有数友健在。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同志,嘱我采访,不能却,乃探望诸友,写此材料。

  吴葆萼同志是我中学时的老同学,年青时赴苏联留学,与陈独秀有过关系。一九七九年十月中旬,秋高气爽,我约方向明同志往泾县茂林村,探望故人。住二日,恋恋而别。

  我问:“你是怎样认识陈独秀的?怎样赴苏联留学的?”

  吴答:“安徽省立第五中学(在芜湖)校长刘希平,国文教师高语罕与陈独秀的关系极为密切,可以说、刘、高二人是陈独秀当时在安徽的代理人。我一九一九年秋和蒋光慈同时毕业于第五中学,同赴沪进复旦大学,由于刘、高二位老师的函介,而认识了陈独秀。我后来又因陈独秀的关系而认识了沈泽民、郑太朴、张闻天等同志。我曾介绍沈泽民到安徽省立第五中学任数学教员。当时第三国际派到中国的马林同志,在上海陈望道家中办外国语学校,马林的秘书鲁人杨明斋,教授俄文,我同蒋光慈入外国语学校,补习俄文。一九二〇年,我和蒋光慈参加社会主义青年团也是陈独秀的关系。一九二一年,我和蒋光慈赴苏联学习,也与陈有关。马林写了证明信,我们把它缝在衣服内,又自行筹措了一些零用钱就动身了。先乘船至日本长崎,与第三国际驻在长崎的机构取得联系,再换船至海参崴,沿途交通困难,约两个月才抵莫斯科。同行的人有刘士奇(即刘少奇)、任弼时、肖劲光、韦漱园、曹靖华、蒋光慈等共计七人。在莫斯科车站住了三天才接上关系。不久,即进远东共产主义劳动大学(东方劳动大学)。校长是拉狄克。我记得入学那一天,正是十月革命三周年。我和蒋光慈、刘少奇、肖劲光、曹靖华、韦漱园同住一宿舍,任弼时住在隔壁的宿舍,当时任年龄最小,只有十八岁。”

  我问:“刘少奇为什么要改名?”

  吴答:“在远东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的我国学生,约计有四十余人,其中有一个广东人名叫卜士奇。所以刘改名了?”

  我问:“你是怎样同马章禄、唐道海相遇的?”

  吴答:“一九二二年第三国际在莫斯科召开东方各国人民代表大会,借以抵制美国召开的太平洋会议。我和刘少奇、卜士奇三人在大会服务,刘搞总务,卜搞交际,我搞资料。马章禄、唐道海是参加会议的代表。老同学域外相逢,欣喜若狂。唐赠我银币三元,可以大吃数天了。”

  我问:“你回国后,可曾遇见陈独秀?”

  吴答:“我一九二三年同曹靖华等回国,抵满洲里而发病,在家休养数年,未曾与陈相见,但在一九二七和一九三七年曾与高语罕见过面。”

  回芜湖,往访老同学马章禄、唐道海,他俩虽近八十,记忆力还佳。

  我问:“请你俩谈一谈赴莫斯科参加东方各国人民代表大会的经过。”

  马、唐答:“一九二一年冬,周佛海到安徽挑选参加会议的代表,安徽全省学生联合会总会推选宋伟年、夏揆予和我俩,共计四人为代表。我们约于十月底到上海,见着陈独秀,他给我们每人五百元银币,办服装和旅费。我(唐)到天津做了一套皮的冬季中服,并买了一个大肚兜,将银元藏在肚兜内。在沪动身时,陈未给任何证件,叫我们到满洲里车站后,左手拿一块手帕,自然有人来接我们。我们约在十二月初从天津乘车到满洲里,下车后,我们左手拿了一块手帕,就有苏联驻满洲领事馆的姚翻译来接我们。我们由姚翻译设法,偷越国境,乘西伯利亚的火车,沿途停顿,直到一九二二年二月份才抵达莫斯科,在那里见到了老同学吴葆萼、蒋光慈。中国的代表团团长是张国焘,翻译是瞿秋白,还有许多省的代表。日本、朝鲜、蒙古、安南等国也有代表团。记得日人片山潜,韩人金奎植也参加了这次大会。瞿秋白在这次大会上作了报告。大会上,蒙古代表提出蒙古独立问题,我们和他省的代表进行反对,可是当时张国焘不顾我们的反对,拿团长的身分,赞成蒙古独立。他后来堕落成叛徒,背叛祖国是有他的思想根源的。会后,我们仍取道西伯利亚回国。”

  我从芜湖回合肥后,稍事休息,于十一月中旬赴蚌埠访问岳丹秋老友,岳兄知道陈独秀的事情较多。今将我俩的谈话摘要记录如下:

  我问:“请你谈一谈老伯(岳丹秋之父岳相如)与陈独秀的关系?”

  岳答:“先父农民出身,早年参加革命,加入了陈独秀秘密成立的‘岳王会’。一九〇八年十一月熊成基起义,先父在炮营范传甲部当弁目长(班长),参加起义。当时熊是炮营队官(连长),范是哨官(排长)。范殉难,先父逃出,仍与柏文蔚等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一九一二年安徽的反袁斗争失败,陈独秀即逃往日本。先父即流亡上海。一九一五陈独秀回国,住上海法租界嵩山路南口吉谊里二十一号二楼二底的砖木结构楼房。我家住在吉谊里二十号的一楼一底的砖木结构楼房。两家吡连。当时陈的原配高氏住在安庆老家,与陈住在一起的为高氏的同父异母妹高君曼,子陈延年、陈乔年、陈松年和女儿。延年、乔年比我大,松年比我小,那时约四、五岁,我常抱他。女儿的名字我忘了。陈延年因不满陈独秀和高君曼同居,常与陈独秀闹点纠纷。陈独秀应北大校长蔡元培邀请,担任北京大学文学院长,哪一年我记不清了,时当夏末秋初,先父在家中为其饯行,陪客有张我华、袁子金、薜子祥等。我奔走侍候,听到陈独秀说:‘蔡先生约我到北大,帮助他整顿学校。我同蔡先生约定,我从来没有在大学教过书,又没有什么学位头街,能否胜任,不得而知,我试干三个月,如胜任即继续干下去,如不胜任即回沪。’陈只身先赴北京,三个月后,高君曼、松年和幼女才到北京,陈延年、陈乔年两人仍住在吉谊里。一九二〇年初,陈独秀从北京回到上海,翌晨先父问他:‘你还到北京去吗?’陈说:‘我不去了。’回沪不久即搬至法租界环龙路老渔阳里二号。这座房子是柏文蔚让给陈的。柏自己搬到新渔阳里八号。当时蒋介石、胡汉民、戴季陶等都住在新渔阳里。自陈迁居后,我家与陈的往来就较少了。”

  我问:“陈独秀首先组织‘岳王会’,后来参加辛亥革命及讨袁的斗争,为什么陈不参加同盟会?有人说,同盟会的成员大多数是官僚、地主的子弟,因此,陈不愿参加。你看此说对否?试将你的意见谈一谈。”

  岳答:“根据父辈所谈,我认为陈独秀不参加同盟会的原因有二点:第一点,受章士钊的影响,章与陈的私交极好,曾协助章创办《甲寅杂志》。后来章士钊在任段祺瑞政府教育总长时,《甲寅杂志》又重新复刊。章在复刊中,有一篇谈陈仲(即陈独秀)的文章,我记得有二句:‘回头之草不啮,弗峻之坡不上。’陈的个性确是如此。章士钊另文谈到他本人反对帮会因而不参加同盟会。陈独秀是反封建的战士,对于封建性的帮会,也是不赞成。陈之所以不参加同盟会,或与章的观点有相同之处。第二点,陈首创的‘岳王会’,以淮上健儿为骨干,自熊成基起义失败后,‘岳王会’无形解散。后来淮上健儿都参加了同盟会,以孙毓筠(孙少候)为皖省的首领。孙是同盟会安徽支部长,他是寿县孙家鼐族裔。世家子弟,有文才,善谈吐,少年倜傥,颇孚众望,陈独秀知其不能与孙抗衡,但陈自负甚高,不甘居牛后,虽然同盟会的组织不严密,纪律松懈,但仍有一些约束,于是陈以朋友的身分帮助革命,而不参加同盟会以保持个人的独立性。上述二点,是我的私见,不一定准确。”

  我问:“陈独秀与章士钊的关系,你知道一些吗?”

  岳答:“我不知道详情,略知一鳞半爪。章士钊在南京陆师学堂读书,因闹学潮,学校解散。章士钊乃赴日本,适陈也在东京。他们在日重逢,两人一道补习日文,又一道入明治大学华文班学习。日夕相处,情谊更笃。我记得在辛亥革命前,他俩同住在上海北站对过的界路高寿里某号灶披间,每月租金二元。当时经济非常困难,衣服夜间洗,白天穿,其艰苦可想而知。讨袁失败后,他俩复逃亡日本,穷得只有一件汗衫。陈佐章办《甲寅杂志》,主要是反袁的文章,嗣后回国即分道扬镳,各行其是了。但友谊犹在,不因思想、政见的殊异而来一个划清界限。一九三二年,陈在上海被捕入狱,章主动在法庭上替陈辩护,虽然章的话不能代表陈的思想,但友情可见。后来章在重庆,又曾约王葆斋同去江津探望陈独秀。”

  我问:“请你谈一谈一九二○年陈独秀到广州办教育的情况。”

  岳答:“据王葆斋生前谈,朱庆澜当广东省长时,有二十营老江防营,王葆斋是二十营的头头。陈炯明继朱庆澜当广东省长,朱将二十营交给陈炯明,做为陈的政治资本。因此,王葆斋与陈炯明的关系很好。陈炯明慕陈独秀之名,约陈去广东当教育厅长,陈于一九二〇年底到广州。当时广东有两部分势力,一部分是国民党的势力,一部分是反对党的势力。陈任厅长后,保守派群起反对,直至秋天,陈炯明觉得为难,乃找王葆斋相商。王皖人,曾在安庆武备学堂练兵班当过学兵,与陈素友善,王对陈说:‘广东人说你提倡共产、共妻,群起反对,他(炯明)受压力很大,你看怎么办?’陈笑曰:‘共产、共妻,是他们诬蔑之词,共产主义是一种最先进的政治思想。我不使他为难,决定辞职。’陈独秀就此离粤返沪。”

  我问:“陈懂那几种外文?”

  岳答:“陈懂英、日、法三种外文,我读过他节译的欧文的著作。”

  我问:“陈被关押在南京牢狱的情况,你知道一些吗?”

  岳答:“陈独秀在上海被逮捕后,关押在南京监狱,独住一小院,戴季陶、邵力子去看他。戴、邵是奉蒋介石之命去劝降,遭陈拒绝。戴问他需要什么?陈说,需要有关文史方面的书籍,并要求家属照顾他的生活。戴允许了。于是陈的第三夫人潘兰珍就到南京照顾他。”

  我问:“陈有家业吗?”

  岳答:“陈的继父是有名知府,置有家业。又在北京琉璃厂开设崇古斋古玩铺,在南京三牌楼置有房产。但陈独秀弃之如敝屣。”

  在蚌住二日,往南京,访廖运泽先生。他是凤台廖家湾人。他的父辈参加反清、讨袁诸役,与陈是朋友。他本人是黄埔一期生,与陈也有关系,特访之。

  我问:“请你谈一谈您家父辈与陈独秀的关系?”

  廖答:“常闻先父辈说及陈独秀,借我年幼,今不复记忆。”

  我问:“请你将记得起来的谈一些。”

  廖答:“一九二七年二月某天上午,我到武昌安徽党务学校看望高语罕老师,谈了一阵,我欲告辞,高叫我不要走,留我吃午饭。告诉我,陈先生(独秀)今天中午也要来。我就没有走。在座吃便饭的有陈独秀、高一涵、常藩侯、周新民,王明、高语罕和我。饭毕,高语罕、王明和我三人在一间房子休息,陈独秀、高一涵、常藩侯、周新民四人在隔壁房间休息。王明要求高向陈说项,请陈安排他(王明)一个候补中央委员。高立刻到隔壁房间对陈讲,陈大声说:‘他只能剪报、贴报,那里能够当候补中央委员。’两个房间只有一板之隔,陈的话,我和王都听得很清楚。高回房间,如实地告诉王,王明很尴尬。陈是如此直爽地得罪了王明。后来王明极力反对陈,或与这次的事件有关。一九二七年二月我在武汉黄埔分校第四大队当队长,这个队有学员数干人。有一天我请陈检阅大队的操练。陈偕邓演达等到场检阅,对学员讲了话。主要内容是讲北伐时党指挥军队,战无不胜,现在是军队指挥党了。陈对邓演达说:‘要加强政治工作,改变这种不正常现象。’我仅记得上述二点,其余的事情,我回忆不起来了。”

  在南京住三日即往沪,汪原放老友刚病愈出医院,身体甚弱,记忆力很差,经我提醒,谈了两个半天。摘记如下:

  我问:“老孟翁(汪孟邹)几时认识陈独秀?”

  汪答:“先父希颜和先叔孟邹与陈先生是年青时的朋友。先父和先叔,在‘戊成政变’后,即由家乡(绩溪)到南京进了陆师学堂。章士钊也在陆师学堂。陈先生在南京乡试期间,曾去陆师学堂看望过先父和先叔。因此陈也认识了章士钊先生。”

  我问:“你是几时认识陈独秀的?”

  汪答:“我十三岁(一九〇九年)到芜湖科学图书社当学徒时,陈先生早已住在书店的楼上,和严曙东厨师同住一房间。严厨师,桐城人,颇通文墨。芜湖各商店的厨师都是桐城人,这些人都找严厨师代写家信,因此,陈先生同他们也成了朋友,从那时起,他就与劳苦大众建立了感情。”

  我问:“有人说,科学图书社陈独秀有股份,对吗?”

  汪答:“科学图书社是先叔孟邹于一八九九年开设的,同乡前辈周栋臣、胡子承等有些股子。陈先生没有股子。陈先生在那里办过《安徽俗话报》而已。”

  我问:“上海亚东图书馆是哪一年开设的?”

  汪答:“亚东图书馆是一九一三年开设的。”

  我问:“陈独秀办的《安徽俗话报》在科学图书社印刷发行,为什么《新青年》不在亚东图书馆印刷发行?”

  汪答:“亚东是一九一三年开设的,是一个小店,在出版界没有多大名声。陈先生办《新青年》杂志时,原来是找亚东图书馆的,当时馆小,业务也较忙,先叔认为找一个稍有名的进步的书局印刷发行为好。上海群益书社,是湖南人陈子沛、陈子授兄弟俩办的。他俩留学日本,思想进步。芜湖科学社的图书、文具都是先叔亲自到沪采购的。先叔在沪时,都是住在群益书社。因此,和陈氏兄弟的交情很深。于是介绍陈先生在群益书社印刷发行《新青年》。一九二〇年迁沪出版的《新青年》是在法租界巡捕房对面自办的新青年社发行。”

  我问:“陈独秀在亚东图书馆出过几部书?”

  汪答:“陈先生出过《英文教科书》上、下两册,署名陈仲。在一九一四年或一九一五年又出过《字义类例》一本,是石印的,署名陈独秀。最后出《独秀文存》。”

  我问:“《独秀文存》是怎样出版的?”

  汪答:“我到北京帮胡适编《胡适文存》。分册和格式都是我干的。编好后带回上海付排。出版后,销路极好。于是陈先生决定也出《独秀文存》。陈先生在渔阳里二号家中,自己编好,我帮助他分册,一切都按照《胡适文存》的格式。出版后,销路更好。”

  我问:“你是何时加入共产党?”

  汪答:“我是一九二四年加入的,介绍人是陈乔年烈士。”

  我问:“乃刚兄何时入共产党?”

  汪答:“先兄是一九二五年加入的,介绍人是陈先生。”

  我问:“你何时认识陈延年、陈乔年二烈士?”

  汪答:“大约在一九一七——一九一八年之间,陈氏兄弟到上海进震旦大学读书。他们俩每逢星期天都到亚东图书馆来拿零用钱,这是陈先生招呼先叔孟邹的。我家与陈家的关系始终不断。因此,我和延年、乔年自然亲如兄弟了。尤其和乔年的情谊更好。”

  我问:“你是何时到武汉的?”

  汪答:“一九二七年一月高语罕打电报给我,叫我到汉口担任《民国日报》的编辑。我到汉口后,先担任国际版编辑,后来担任《民国日报》馆的经理。总经理是董老,总编辑是沈雁冰。在“七一五”以前,武汉的形势渐紧,反动派时常捉人。有一天陈独秀要我回到上海看一看情况,他是不是可以回上海。报馆的事交给毛泽民接手。我到上海了解了情况,先叔孟邹说不要紧,陈可以来上海。我立即赶回汉口,偕陈先生返沪。同阵有四人,即陈、我、陈啸青,还有一人记不起来了。陈化装病人,我们四人,包了一个房间,陈睡在上铺,那时天气已经很凉爽,大约是九月。在上海下船后,叫了一辆汽车,开到英租界新闸路某弄。住在友人家,友人的名字,我也记不起来了。后来,我去过三、四次,陈叫我不要再去,不要再干(退党),并对我说:‘你只要三次不参加组织活动,就是脱党了。’我就没有去过,后来他迁移,我就不知道他住到哪里去了。”

  我问:“陈延年、乔年二烈士在上海牺牲的情况,你能告诉我一些吗?”

  汪答:“一九二七年七月某日,当时上海主要领导人在北四川路底某处举行会议。陈延年在这次会议上仍被选为江苏省委书记。会后他留在屋内办公,到下午三时,因叛徒告密而被捕。他被捕后,虽受严刑,终不屈而牺牲。我那时还在汉口,详细情况我不知道。至于陈乔年被捕牺牲的情况,我是很清楚的。我陪陈先生回到上海后不久,陈乔年也回到上海。他叫我装灰色。有一天先叔急急跑来说:‘不好!不好!乔年被捕了!’乔年当时在爱文义路的一个学校里开会,手中拿着一本书,里面夹有重要文件,当场给巡捕房捉去了。先叔到许世英家,托他营救,许世英当时便先打电话到龙华,又写了信,可是毫无结果。不多天,乔年就成仁了!”

  我问:“陈独秀被捕,关在南京,你去看过他吗?”

  汪答:“陈先生关在南京后,先叔和我都去看过他。我去看他时,他是关在南京南仓巷对过河旁边的监狱,四个人住在一房间,上、下铺,陈住上铺,他坐在床铺上,垫一块板来写文章。我先后看过他数次,有一次,他叫我去找章士钊到南京看他。我回到上海,告诉章士钊,章马上到南京看他了。”

  我问:“据说陈独秀关在单独小院,房间有许多书,你看到书籍吗?”

  汪答:“我没有看到书籍,可能另有一小间,供他看书写字。可是我数次看他,他都是坐在上铺写东西。也可能,起初对他照顾,后来取消了。”

  我问:“你是否知道陈的第三夫人潘兰珍的下落?”

  汪答:“我不知道潘的下落。”

  结束语

  我年逾七十有五,诸友比我的年龄更大,所言所记,不免差错。以我所知,陈独秀不愧为追求真理的先驱,彻底反封建专制的战士,极力反对帝国主义的英雄,具有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美德。我们后死者,应该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以实践作为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来一个弄清是非、衡量功过,对陈独秀重新正确评价,还他本来面目。

  一九八O年二月

巡抚附:
石原皋(1905~1987),男,安徽绩溪石家村人,胡适的亲戚,出生于中药业世家,1924年北大生物系,1935年柏林大学生物学博士,建国后任芜湖市高级职业学校校长、芜湖市教育局长兼工业学校校长、皖南科学馆长、省工业厅处长、省科学研究所筹备处副主任。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1962年秋平反,任省科学技术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