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屠元建

  二十年代末期,位于上海市广东路三号的中国航空公司开通了由上海飞往汉口的沿江民用航空线——沪汉航空线,初期仅经停南京、九江两地。一九三〇年底,该航线在本省沿江的重要商埠安庆、芜湖两地相继设立航空站,揭开了芜湖历史上民用航空线的第一页。

  当时,航线上飞行的是美国莱特飞机厂制造的水上飞机,可在水面和陆地起降,除了装载部分货物外,可搭载八名乘客。而沿江各航空站多在水上起降,倒也不失明智之取,因为修建陆地机场耗时费工、花费的钱财相对较大,而沿江各地均有广阔的水域可以利用,况且当年江面上航行的船只远没有今天多,只需选择勘测一块比较平坦的江边地形,在水面设置浮筒标志,便形成一块供水上飞机滑行起降的天然机场。外加上海是当时中国经济中心,到汉口之间的沿江各地均为经济较发达地区,沿江亦为最繁忙的商旅路线,得此地利、人和之便,沪汉航空线是中国航空公司开设最早,也是中国航空史上最早的民用航线,而水上机场则是沪汉航空线所独有的特色。芜湖也成其为中国最早期设立民用航空站的城市之一。

  具体在芜湖设立航空站的时间要晚于安庆航空站一个月,安庆站是在一九三〇年十一月二十日设立,于二十二日开始封发航空邮件,客运业务要晚些,大约与芜湖航空站同步。一九三〇年十二月上旬,中国航空公司在芜湖开始航空站的筹备工作,初期在中山路上的东南饭店二号房间办公,后迁到中华大旅社,最后因水上飞机场勘测定位于弋矶山旁边的江面,而将航空站搬到弋矶山医院内,并用电话、电报与航空公司和客户联络,电话号码是474,电报挂号5400。到十二月十八日,航空站各项早期准备工作就绪后,航空公司派遣业务专员凌宪扬、工程师曾桐二位,专程由上海来芜检查验收,并于二十日进行了试航工作。一九三〇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中国航空公司芜湖航空站正式成立并投入营业。据现今年近八十岁的老人回忆,沪汉航空线首航芜湖的当天,弋矶山江边热闹非凡,因为本地居民早已从报纸上连续刊登的大幅广告得知了这一消息,爱看热闹的人很早就等候在江边要开开眼界,观赏飞机起降的场面。

  中午十一时,由上海飞往汉口的上行机“重庆”号在隆隆的机声中,从东西梁山方向飞来,逐渐降低高度降落到弋矶山西北边的江面,激起很长的一条高高的浪花,最后滑停在浮筒标志之间。航空站工作人员驾驶交通艇开到机门边,接送乘客和传递邮件。首航汉口的“重庆”号在芜湖没有乘客上下,机内已有八位乘客和部分航空邮件待飞机停稳后,一些岸上的观众乘上花钱雇来的小船划到飞机旁边,从机门向内探头观望,有的围观者摸到飞机外壳高兴得手舞足蹈,还向岸上的观众挥着手得意地炫耀。因为三十年代初期,飞机对人们来说实在是个新奇玩艺儿,外加是首航芜湖,本地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飞机,所以航空站工作人员很通融,让人们尽情上前围观抚摸,只是在要起飞前,方驱船将这些小划子赶到江边远离飞机,以免发生意外。飞机起飞时,马达轰鸣,螺旋浆越转越快,飞机像艘快艇样向前滑行,机尾后拖起鱼尾浪,机身在加快速度的同时,渐渐脱离水面,昂首升空向上游方向飞去,滑行水道两边的浮筒随着江水起伏不停。

  上行机“重庆”号飞走后,一些兴致高的人仍觉不过瘾,要继续留在江边看由汉口飞上海的下行机的起降。下行机“九江”号在中午十二时准点飞抵芜湖,该机在九江、安庆两地降落时,乘客已陆续下飞机,所以抵芜湖时机内没有乘客,而航空站交通艇送上飞机的除了大批邮件外,本地乘客只有一名姓崔名由桢。说起此人,也算是芜湖历史上一个知名人物,凡世居芜湖的老人没有谁不知道这位外号叫:“崔小狗子”的。该人父辈担任过中国驻外使馆的外交官,家中财产颇丰。有人说他是“纨绔子弟、公子哥儿”;有人说他是社会上的“大混子”;也有人回忆早年芜湖工人运动时,这位“崔小狗子”曾经站出来以他的影响为工人说过话;还传说在民国初年的一九一二年,孙中山先生来芜时,他曾经为孙先生赶过马车。不管此人正也好,邪也罢,他是芜湖民航飞机的首位乘客不会假,因为当时报纸上都登出了他的名字。此人生性爱吃好玩,好赶时髦,再加上他身为外交官父亲的影响,对外面的新鲜事物较易接受,成为芜湖首航当日唯一一位乘客也就不奇怪了。因为,三十年代初期的芜湖,人们对飞机好奇者甚众,但坐得起飞机又敢坐飞机者为数就不多了。何况前不久,中国航空公司的“上海”号飞机失事。就在芜湖首航的两天前,即二十一日,航空公司董事会的王伯群、韦以黻、刘书蕃、汉密尔登(美)等董事,在上海的公司总部召开董事会商讨飞机失事的善后问题。该机虽未在芜湖上空失事,但本地的报纸对失事和会议均有报导,这就不能不让芜湖的有钱人们对坐飞机要多担一份心了。

  再说,当年飞机的票价相当昂贵,决非一般人能承受得起。中国航空公司开通沪汉线后,其机票价格曾几次上涨,芜湖通航时实行的票价是一九三〇年八月二十日实行的新票价。机票种类分单程票和往返票两种,从这点可看到,出售往返机票这一国外航空公司出于促销需要和吸引客源的经营方式,在我国民航的最初阶段即已实行。乘客购买往返票与单程机票相比,比较划算,只需在单程票价上加付五成票款即可。当时,从芜湖到上海单程票价40元,往返60元;到南京单程12元,往返18元;到安庆单程28元,往返42元;到九江单程52元,往返78元;到汉口单程86元,往返129元。

  当年的现金结算,官面场合一般以元计,有银元和纸币两种,此时两种钱币均等值使用,无贵贱之分。民间的小本买卖一般使用铜板和铜钱,一元钱可兑换300枚铜板,一枚铜板可兑换10枚铜钱。当时的一担大米约卖3元多钱,芜湖到南京的单程机票12元钱,可买三、四百斤大米,由此可见机票昂贵的程度。

  到芜湖通航的第二年,机票价格再次调整,一九三一年五月一日起实行的新机票价格,在原价格基础上大幅度上涨,而且往返票加价比例从原来的五成提高到七成五,具体票价可见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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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客乘飞机除了购买机票外,如随身携带的行李超重也需付行李费,航空公司对乘客行李重量规定以20磅为限,每超重一磅,按下表付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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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飞机的机型所限,每架飞机只能搭载八名乘客,所以航空公司开通民用航线经营的业务,除客运外,航空邮件业务占相当大的比重。客户如要交寄航空信件或航空包裹,除付普通邮费外,再加贴航空邮票,其具体收费标准是信件每重20克、包裹每重40克,各加一角五分即可付寄(一角五分值45枚铜板)。

  一九三一年五、六月间,中国航空公司将上海飞往汉口的沪汉航空线,沿长江向上游延伸至湖北宜昌,沪汉航空线改称沪宜航空线,每周除了按惯例星期一全线停飞外,沪汉间每日一班,逢星期二、四、六下午,当上海飞来的上行机飞抵汉口后,继续起飞,经停沙市飞往宜昌,于次日即每星期三、五、日早晨六点起飞,飞往上海。具体上海飞往汉口、宜昌间的航班时刻见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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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中国航空公司沪宜线通后,经营范围有所扩大,除原承运的航空邮件和客运外,增加了飞函汇款,即航空汇款业务。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及位于长街的芜湖分行,和南京、安庆、九江、南昌、汉口、沙市、宜昌等地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各家分行,均利用中航沪宜线的航班为客户办理航空汇款。由于航空汇款业务对商界客户的资金往来,最为便利、迅捷,所以开办之初的业务量即比较大,航空公司和银行获其利,客户得其便,反应甚好。以至于几乎同时开通的南京飞往北平(即今北京)的新航线京平线,在仅载邮不搭客的开航初期,即为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南京、淮临、徐州、蚌埠、济南、青岛、天津、北平、以及东三省的各家分行客户办理航空汇款。

  虽然当年航线上飞行的这种性能差、式样老的美制小型飞机,设备简陋、速度缓慢,每小时约飞200公里左右。与一九九三年四月二十五日,我市湾里机场起飞的首航北京的国产大型民航客机远不能相提并论,但在当时陆上交通非常落后的历史条件下,沪汉线、沪宜线民航班机的开通,无疑大大便利了上海至汉口、宜昌间的商务往来,大大缩短了沿线信件、包裹、汇款的途中运输时间,有利于促进长江沿线的经济发展,并且开中国人自己办民航之先河,为此后开通的京平线,和在一九三四年初开通的湖南、云南、广东、广西四省航线,以及经由汉口南飞广州、北飞西安的粤陕航线的开通经营,摸索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为奠定中国民航业的基础作出了积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