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完玉成

  解放前,北坛街是一片低矮阴湿破旧的平房,夹着窄小寂冷的街道。石板路早己凹凸不平,街头巷尾,牛粪满地,墙上到处都贴着用作燃料的牛屎巴巴。这里世居着金、马等姓为主的回族人。金隆兴牛肉馆的老板家就住在紧靠北门城墙根的一溜平瓦屋里。

  紧邻北坛街东北就是鸡毛山,高地上有一砖墙大院,围住几溜平房,一座房顶上竖着十字架。这便是北坛天主堂了,也简称北堂。

  北堂堂主是西班牙籍的传教士顾乃亚(音译)。此人中等个条,高鼻碧眼,大头方脸,镶着金门牙,见人面带三分笑,显得非常友善和蔼。

  顾乃亚二十几岁便从西班牙来到中国,先在上海的徐家汇天主堂读神学。升神甫。学中文、习华语,他还涉猎过“四书”“五经”,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喜欢开玩笑,同人家寒喧,对方说:“顾神甫,您好!”他故意答曰:“很好,我没有死嘛!”

  顾乃亚极想把这一带居民的“灵魂”从“魔鬼”手中夺回来。不过当地回民居多,要想改变回民的信仰绝非易事,只有汉族老百姓比较容易笼络。开始,他在这里设立学习教会经文和教理的学校,后来逐渐发展成正式的完全小学,继而创建了崇志中、小学。崇志者,崇尚天主的广扬圣教、传道救灵之志也。显然,这个校名是顾乃亚苦思所得。

  顾乃亚活动能力强,再加上洋人、洋教势力,广交地方名流,“牛溲马渤、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他仅以一张白纸写上名单就召集了崇志中学的董事会。名单上列有高铁君的名字。当时,我将那纸名单送到陶塘边高铁君的府上。高铁君,光葫芦头,好象留有胡须,灰色长衫,白底布鞋,神色傲然。他一见白纸黑字的名单,紧皱了眉,楞了好一会儿,从鼻孔里“嗯”了两声,说了声“好!”才提起毛笔在他的名下打了个“知”字。

  高是芜湖的地头蛇,凡过往芜湖的政界、工商巨子,都得恭而敬之地先拜访他。邀他出席必是大红请柬,哪有用白纸条的呢?当然顾乃亚并非有意小瞧了高铁君,只不过他这个“中国通”对中国的风俗人情还不十分精通。另外,洋人、洋教士也不相信“红”与“白”有什么吉凶之兆,而且,洋人洋教在旧中国原本就是至尊至贵的,便是一张白纸黑字的名片送到县衙,“父母官”也得诚惶诚恐。难怪当时有“以十字,圣架号,不打官司不进教”之说。因此,高铁君虽不满意,亦不得不听之任之,洋人得罪不起呀。于是高铁君只得如顾乃亚所约,按期赴会。崇志中学董事会就此宣告成立。高铁君当了个不花钱的董事长,董事还有华侨鞋店老板章松亭,文具商陈某、芜湖天主堂诊所名医史正铭等等。

  其实,崇中设备简陋,没有教学大楼、没有图书仪器、体育设备。说是中学、真正是徒有虚名。不过顾乃亚办学,醉翁之意不在酒,教会与学校合一,教学不咋样,传教的成绩却十分显著。每逢星期天,礼拜堂里,教师、学生,男女老少,济济一堂。受洗入教的师生与日俱增,顾乃亚的金门牙也几乎笑脱了。

  崇中教师半数为教徒,非教徒也积极向教会靠拢,免得受排挤。入教的学生可以免去学费,还有伙食补贴之优惠。抗战胜利后,美国救济总署设在内思学校,芜湖天主堂近水楼台先得月,北堂自然大有好处。牛肉罐头,旧衣物源源而来,顾乃亚则以此大做人情,扩大自己的影响。

  顾乃亚在崇中,除了搞宗教活动不遗余力外,也开展一些其它的活动,如运动会、每逢教会节日或国家庆辰时的庆祝会,每年的郊游活动等,虽然条件简陋,甚至连计时秒表、象样的乐器都没有,却也搞得热热闹闹。

  1949年4月,芜湖解放了。这时,从上海徐家汇天主堂龚品梅主教那儿刮来了“圣母军”之风。圣母军,原称圣母会,原本是宗教内组织的一种,早已有之。此时,则愈演愈烈,卷了整个天主教会。芜湖北堂的圣母军成立之日,蒲芦主教光临,做大礼弥撒,召开茶话会,学校的所有在教教师和男女学生都参加了。

  肃反运动开始后,顾乃亚被驱逐出境,圣母军也烟消云散。崇志中小学教师队伍人事变动很大。崇中的团组织也建立起来。

  刚解放,崇志中小学的人事、教学管理权先后被教育局接管,经济方面,因教会无力支撑,也逐渐由教育局“承包”,教师的工资先是以教课节数折算为米发放,后改为工资分,最后改为人民币发放。1956年,实行了工资改革,教师在经济上大翻身。

注:崇志中学,即现在的市第五中学(第一职业高中),崇志小学,即现在的北塘小学。